午夜刚过，我的偶像费德勒在年终总决赛半决赛中输球了，5:7 和6:7。在我眼里：风采依旧，只是凋零。结果接受，但仍然爱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今天就来说一说这个泡影。

  　　音乐的玄妙之处在于：它响时，它带着你的情绪、情感在飞。音乐一停，一切消失，但人胜在还有记忆残存脑子里，尤其是感动部分，所以，我现在试着用文字来记录一下这两天看演出的心路历程，试着不说假话，说的浅薄之处，望各位大伽海涵，批评斧正。

  　　开始：

  　　两张票根躺在搁脚凳上，一张2682元，两场同一个座位，二张5364元人民币。值不值？看你怎么看了？

  　　我的回答：值得！

  　　为啥？

  　　因为它让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仅此罢了。

  　　谁让我流泪了？

  　　柏林爱乐乐团，简称BPO

  　　在哪演出？

  　　家门口，深圳音乐厅。

  　　Really?

  　　True!

  　　absolutely

  　　何以得见？

  　　票根说明了一切。

 
  （图/韩墨）

  　　记得去年广州大剧院请柏林爱乐乐团演出，我带着枕头、席子、棉被，坐高铁去广州大剧院，下午四点到广州大剧院，漏夜排队排第一位，买的票。在后来的欣赏BPO过程中，在广州大剧院也曾流下眼泪，似乎天际感应。王羽佳的钢琴太牛掰了，催泪利器。

  　　这次是伯恩斯坦的第七节：蓝调。让我禁不住流泪。

  　　Why?

  　　感动、共感、通灵。

  　　严格说起来，音乐是宇宙中的独特又独有的语言。它与各国人民各自讲的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俄罗斯语、日语、西班牙语、中文一样，有着自己独特的语法和情感温度。它不需要创作者和演奏者母语的绍介和铺陈，用声音演绎着各种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生死别离。不需要母语，你却感知它在说什么事、演什么情感。更较真的说：它都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标准答案，一切用心演绎，你说像什么就是像什么，非常奇妙。文人常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这个“寸心知”说的是内心深处的触觉，文字有时难以100%表达出内里的坤妙，音乐能。尤其古典音乐。

  　　那，为什么听了伯恩斯坦的嬉游曲中的第七曲：慢节奏蓝调，我不禁流下泪来？

  　　因为我感受到了温暖。

  　　仿佛一男一女在一个喧嚣闹市中，相拥而舞，互以对方为自己的全部世界，外界与之浑然忘我，任世事变迁，拥有对方和当下，温暖足够，安全足够，这一刹那，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拥有你，此生足矣。慢节奏的感觉，把情绪慢慢带出，乐队很好的控制了弱声部的停滞部份，似乎是哽咽，又是欲进反退的留出空间，让后续的声部出来更有弹力。

  　　是不是，如果拥有，此生足够的感觉？

  　　突然联想到徐小凤的歌曲：流下眼泪前。不展开了。

 
  （图/韩墨）

  　　其实，第五节：土耳其小调快板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就入戏了。

  　　更夸张的说：从第一节：喇叭号声和军乐中，我的眼睛一直睁的最大值地瞅着，我的嘴巴是张开的感受着：怎么这么好听？

  　　俗话说：高手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声音一出来，便知是个好团，各个声部都是高手，没有短板。第一节便是拉人入戏的高潮，让人暂时抽离闹心的俗尘凡世，进入另一个时空。

  　　第二节的华尔兹舞曲便是柔和的慢曲，一反开始的鼓瑟齐鸣，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第三节的玛祖卡舞曲，我听不懂。

  　　第四节桑巴舞曲，复再热烈起来，首席小提琴的弓法了得，在声音最高处戛然而止。

  　　第五节，土耳其小调，这旋律好听的，如在奶酪上跳舞，润滑的无比，后部分的小提琴部分清脆悦耳，打击乐的节奏呀，让人沉醉不复醒！

  　　第六节狮身人面像，拉我入戏的引子，木管组的单簧管演奏声音渐强又带一定粘滞的节奏忽把人带入想像中的舞厅。泪水已充盈于眶，等待破闸涌出，铺陈时间足够。

  　　第七节：蓝调。此时文字已经苍白无力，上段已略点一二了，文字功能暂时丧失，我无需赘述了。

  　　如听仙乐耳暂明，此况是也。

  　　从此，我的夸张表情一直持续着，浸淫在这纯美的音乐甘醇中，耳朵怀孕了。

 
  （图/韩墨）

  　　因为我买的是A区第一排正中皇帝位置16座，所以，弦乐部分，对我来说，分外分明。指挥左手五排的第一小提琴部十人负责主旋律和弦乐的高音部分，指挥右手边的五排第二小提琴组十人负责弦乐的中音或弱音部分。在左手依次是中提琴组三排六人，加强小提琴中略中音，指挥对面偏右的是二排六把大提琴，司职低音和带入情绪，倍大提琴放在右手第二小提琴组后面，四把，低音更深沉，五根弦。木管组对于我来说，只看见帕胡德的长笛，其余，只闻声，无法见到人脸。第一排的缺点。铜管组更是了，小号、圆号、大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出的声音可以让耳朵流油。打击乐组，天上飘来的鼓声，淹没在前面五六排的人脸、身位遮挡中了。

  　　但我不后悔，因为弦乐部分是一个乐队的灵魂部分。想当年，乐队没设指挥的时候，就是首席小提琴手担当一个乐队的指挥，他定音、定调和定节奏，他是牛鼻子，一牵便动全乐队，形成一个乐队的风格和类型。两个首席小提琴手全程在我面前不到二米处演绎，擦弦声，声声入耳，持弓手法，毕息可见，是怎样一个幸福可言？不能再幸福了。

  （图/韩墨）

  　　其实，伯恩斯坦的嬉游曲是1980年创作的，所以，我听起来怎么都有点美国爵士音乐的风情，与1785年后的经典古典音乐学派似乎有点不同，少了巴赫的神圣、海顿的严谨，贝多芬的宏大深刻、莫扎特的美妙、却多出了自由、浪漫、娴适的风情，与他生活在美国脱不了干系。所谓：什么样的土壤产生什么味道的庄稼是也。

  　　虽然假借了古典乐派的体裁和标题，实际却是十足的美国本土特色音乐，我可以从中听到爵士、布鲁斯、百老汇等多种风格，乐曲惊艳泼辣，俏皮滑稽。

  　　实际上，第二天的首席小提琴手与第一天的互换了，一个高个子身材高挑硬朗的日耳曼人，五官轮廓立体清晰，燕尾服一穿，俊男帅哥一枚。昨日的首席小提琴手波兰白胡子大叔。

  　　上半场结束，二十多分钟，于我来说，分明已值回票价。均衡的声部，清晰的弦乐，天上飘来的单簧管、双簧管、长笛绵长悠远，铜管部分声音一点不乱不胡，一口气缓缓吹出闹腾的高音部分，已经证明：天团就是天团，无一声部不证明：这就是1882年出于爱乐而成立的爱乐人的乐团：Berliner Philharmoniker！

 
  柏林爱乐乐团©Stefan Höderath

  　　136年来，都是什么样的大神指挥家呀？

  　　让我一一道来：冯·彪洛、尼基什、富特文格勒、卡拉扬、阿巴多、拉特、全是大神级别的icon,详情我后面粘上百度的简述，有兴趣的朋友请自己研究。

  　　柏林爱乐乐团中还有两位非常优秀的中国乐手，小提琴家冯荷轩、中提琴家徐杏园。

  　　最后回视一下昨晚的肖五。讲起肖斯塔科维奇，我就联想到他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贝多芬，量产大，风格众，体裁广，名曲多。我最痴迷的是他的第七交响曲。第一乐章五分半以后的击鼓渐强旋律，让我沉醉其中，饕餮声乐，持续达十三分钟之久。认为是我自己靠内心直觉第一次听懂交响乐里的深刻哲思和乐曲语言的开山祖，从此对古典音乐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

  　　其实听多了老肖的音乐，二个元素浸淫其中：一：不安全感，不安，慌乱；二：反抗，那种虽知打不过你，还得去搏杀、挣扎、厮杀的精神贯穿其中。

  　　想来也是，每个作家、作曲家反映的都是他那个时代的世界画面的固化，离不开当时的时空背景的。试想一下，一个作曲家，每天出门都想着有可能今晚回不了家门的准备，随时可以被安全强力部门敲门带走，有可能人间消失的可能性存在，真的如乔布斯说的那样：人生都把今天当作自己人生最后一天来过，一定没有后悔项目，因为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干的已经干完，不能说的也永远不敢说，不能干的永远干不成的。

  　　所以，肖五中这种不安与反抗无处不在。从第一乐章开始就感觉得到了。

  　　肖斯塔科维奇《第五交响曲》又被人称作“革命交响曲”，创作于1937年，作曲家本人称这部作品是“一个苏联艺术家对于公正批评的实际的、创造性的回答。”在这部杰作诞生的前一年，作曲家因歌剧《姆岑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的首演无意触怒了斯大林而遭受批判，次年，他以这部看似歌功颂德，实则暗含讽刺的《第五交响曲》献给斯大林以示“赎罪”。

  　　但难在一个乐队如一个人一般地统一一贯的表现这种味道。交响乐，英文叫：symphony.按拉丁字根来拆，syn是一起、一并地意思；phone便是声音的意思。合在一起的意思是：一个几十个人，在一个时刻，同时发出声响。难在同时和交互出混合的声音。乐队的高下见真章了。

 
  （图/韩墨）

  　　我认为一个好的乐队，

  　　首先是音色，有别于其他别人乐队的独特的声音和让人感受到不一样的声音的那个腔调叫音色，每个乐队不同。做的好的是

  　　RCO的铜管音色，金灿灿的无比。

  　　VPO的弦乐，那种无法模仿的声调。

  　　BPO的木管部声色，奥本萨默的单簧管，吹出牛奶酪丝滑的质感，辨识度极高。

  　　其次，那种发自内心的对韵律的节奏感。不能快半拍，也不能慢半拍，不能太强一点，也不能弱一点的声压。

  　　先秦时期的文学家宋玉曾写过登徒子好色赋，其中描述他眼中的美人是这样的的：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我说的声音如果有图像感、画面感，也不过如此吧？

  　　第三，人说世事如棋局局新。每个团在演绎每个作曲家作品时的心态、情绪和调调各不相同，而且每次都不一样，这，看乐队每个乐手当天的心态和拿捏度了。

  　　第四，指挥，把乐队注入灵魂的捉刀人。重要性不言而喻，卡拉扬指挥风格与阿巴多之间，相去甚远，但又各自成体、各领风骚。此所谓：style

  　　其实，第二小提琴的里面一位，在拉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的最末一章，小提琴四根弦中间一根弦断了，我见后面一个美女极快又极稳地把一个塑料袋子装的新弦递给第二小提琴手。坏就坏在塑料，拆开时有响声。哪壶不开提哪壶，只见第二小提琴手，用他的左手轻轻的、轻轻的用手指往前推开而不是用二手撕开，说时迟那时快，该到第二小提琴手拉弦的时候到了，苦逼的他，只好眼睁睁地轻轻将已打开口的新弦的塑料袋子又放到左脚处的地上，入戏、补妆、追，在该出现的节奏上，又接上了。可能少一根弦，声音对挑剔的人来说，差了一点点。于我来看：这桥段比马五更有记忆。

  　　我昨晚坐第一排正中，开演不到十分钟，指挥杜达梅尔就把指挥棒甩出去了，离我50厘米。在我还反应过来，右边一个女士拣了送给右手边的第二小提琴手，递给了指挥，一切如没有发生，continue

  　　花絮二枚，funny ,以后的谈资。

  　　其实呀，用文字来表达情绪、情感从开始就错了。第一难免挂一漏万。第二，说不准确，第三，就爱情，你感受到了爱，你能写出她的形状、重量和颜色么？感受是真实的，文字此时是无力的。

 
  （图/韩墨）

  　　拉拉扯扯，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感觉挺幸福的。

  　　首先，难以想象，38年前，这个被称为深深的大沟的小渔村能在今年让宇宙第一天团大驾光临，简直是impossible thing！自从那个老人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深圳，从改革开放炸山填海以来，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现在在全国的影响力版图上，已居第四，叫北上广深。真自豪，恭逢共盛，与有荣焉。

  　　其次，二十五年前，我怀揣着梦想，藏着一千多元人民币，坐着绿皮火车，来到罗湖火车站，寻找梦想。

  　　此处略去一万字。

  　　现在在深圳CBD核心区有房无贷，今晚能穿着Zegna杰尼亚T恤在美仑美奂的演奏大厅聆听世界一流的交响乐队演出，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真满足。

  　　再者，二十五年前，我来时，罗湖书城还没建起，深圳，被称为文化沙漠的地方，只追求金钱。而如今，人们仓廪实而知礼节，富了以后，追求高雅的精神世界，人文台阶，这发展道路无比正确。

  　　最后，再回应一下起笔的开头部分：用我自己合法的收入来源，花了5364元人民币，听了柏林爱乐乐团的交响音乐会，

  　　值了！

  　　从灵魂到肉体。

  　　现在就想问一问：

  　　BPO，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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